夜墨下来的时候,穗儿奶奶还在院里纺花呢。那时候穗儿奶奶家里有一架老式的木纺车,那是她当媳妇时娘家陪送的嫁妆。那纺车上点着一支线香,飘一线香火头,一支香就足够了,穗儿奶奶纺花时就要这么一点点亮。那亮里一嗡一嗡的,扯出些蜜蜂声儿,一时长出来,一时短回去,诗润润的,像是胡琴。穗儿奶奶心静,穗儿奶奶有个好儿子。
这时,父亲一头闯了进来,父亲像口黑锅,一下子就扣在了穗儿奶奶的面前!
父亲说:“妗子,纺花呢?”
穗儿奶奶吓了一跳!片刻,她说:“是他姑夫吧?”
这时,父亲往地上一蹲,就开始说“树”的事。父亲把“树”前前后后说了一遍,尔后说:“妗子,老短哪,这事做的老短。”
纺车一长一短地听着,纺车听得很仔细,很有耐性。一直到接棉穗儿的时候,穗儿奶奶才说:“万选不在家呀,万选在公社呢。”
父亲说:“万选回来了,你给他说说。”
穗儿奶奶就说:“我说说。”
接下去,父亲把“树”说给了全村的人。在会计二水家,父亲说:“不够一句呀,这不够一句。”在保管贵田家,父亲说:“贵,说起来可都是亲戚呀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