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谈谈讲讲,不知不觉,天又晚将下来。等到用过夜膳,仍到那边去看戏,顺便做这件不端的勾当,直至一两点钟方始归家。夜夜如是,一连有两月光景。外面的风声慢慢的吹将开来,一人传十,十人传百,渐渐传到杨四耳中。杨四本在那里疑心,为因黛玉夜夜出外,须至二三更天方才回家,已猜他必有外遇,否则单看一本戏,看到十一点半钟,应该要回来了。杨四原拟想盘问他,又怕他寻事吵闹,故此忍耐下去。今耳中听得这句说话,又被朋友冷言讪笑,不觉忿火中烧,再也耐不住了。
那天到黛玉房中,见黛玉起身未久,刚正洗过脸,阿金伏侍他梳头。杨四即在妆台旁坐下,黛玉不免叫应了一声,尚未开口说话,杨四先将面孔一扳,忿忿的问道:“你这几天可在那里看戏吗?”黛玉答道:“奴除脱仔看戏,也呒不啥格正经。况且奴格看戏末,皆为勿来陪伴奴佬,奴所以借俚消消闲罢哉。阿是还勿许奴格勒?”杨四一听,鼻子里哼了几哼,冷笑道:“只怕你不但去看戏,还要与他们串戏呢!”黛玉听他话里有因,必定走漏消息,“我不如与他斗口,弄得恩断义绝,然后下堂求去,彼必乘一时怒气把我休出,岂不是好?”心中打算已定,故先撒娇撒痴的哭道:“勿知落里格杀千刀,搬弄格种是非!奴是坐得正,立得正,那怕搭和尚、道士合(音曷)板凳,也呒啥要紧格,亦叫做真金勿怕火,凭哪哼冤枉末哉。不过冤枉奴,阿曾拿着啥格凭据格?阿曾看见奴姘人介?”说罢,把自己头发披散,蹬足捶胸的大哭。阿金假作在旁解劝,说道:“老爷是瞎说说呀,奶奶当俚真格。”黛玉只是不睬,仍旧带哭带骂,闹个不休。那知杨四愤恨已极,任凭他大哭大骂,依然把台子一拍,咬牙切齿的发话道:“难道目今的戏改了章程,夜夜要做到两三点钟吗?即使别人说你坏话,是冤枉你,难道我的至交朋友与你都有仇隙,个个要冤枉你吗?况照这样的行为,本不配住在我家,就冤枉了你,也不打什么紧。”说着,又冷笑了几声。黛玉闻言,知事决裂,索性与他争吵,让他发放我出去罢。遂止住了哭,高声说道:“说奴勿配住勒间搭,格是明明赶奴出去。奴若硬要住勒里,一来末带累格名气,二来末要害受气,三来末奴有啥格面孔对别人介?不过有一句说话,要搭说明白格,奴出身末贱,进仔唔笃格门,也是用花轿迎娶格,勿比啥格轧姘头,测测默默走到间搭府浪。故歇冤枉奴,赶奴出去,奴格物事,仍旧要带仔勒走,说奴是卷逃,学唔笃好朋友笃屋里格样,所以告诉拨勒听听。”